"Nietzsche on Greek Tragedy and the Tragic," Albert Henrichs
Blackwell Companion to Greek Tragedy
外語系 劉芯妤 摘要
在第一段Henrichs指出,這篇文章的重點放在尼采的兩種處理古希臘悲劇的方式。第一種是,尼采在課堂上面對學生時,採取保守的態度,以傳統的視角,類亞里斯多德的方式,也就是強調情節(plot)和角色性格(character)的重要性,以及悲劇的組成,來處理悲劇。第二種是,尼采在非學術的場合時,主要在《悲劇的誕生》中,採取大膽的態度,以非傳統的視角,來處理悲劇。
在「文獻學」與「哲學」之間
Between “Philology” and “Philosophy”
首先,Henrichs介紹尼采的求學經歷。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儘管尼采在後世經常被我們稱為哲學家或者思想家,在求學經歷中,尼采一開始的目標可能是文獻學家。或者說,他在學期間接受的是文獻學家的訓練,但是他發現,當代的文獻學問題,最終都是哲學問題。也因此,儘管很早就接受大學教職,尼采在他十年的教學經歷中,不斷嘗試轉換跑道。
就算尼采最後沒有完全成為一名文獻學家,在他接受文獻學訓練的過程中,仍然有以下幾個概念成為他日後的思想體系中非常重要的部分。第一,「悲劇性(the tragic)」的與悲劇式的、或者說戴奧尼索斯式的生命觀的雙重概念,雖然Henrichs在這一節沒有明示,但是這兩個概念正是《悲劇的誕生》中,尼采提出的想法的核心。第二,古希臘文明作為「競技文化(agonistic culture)」,這是另一個深植尼采思想中的概念。古希臘戲劇是這種競技文化中的產物,在戴奧尼索斯的守護之下,劇作家們之間彼此競爭,亞里斯托芬尼在《青蛙》中以喜劇的方式呈現這種競爭模式。
除了以上兩個主要概念,悲劇性和競技文化,在這一節,Henrichs另外詳細探討尼采對於當代德國文化以及古典學教育的看法。作者提到,尼采對當代德國教育系統的物質主義(philistine)的本質以及造成如此情況的古典學專業感到失望。尼采認為,當代的古典文獻學家無法了解他們自己,更不用說古希臘人。文獻學的訓練正是最大的問題,文化崩壞(cultural malaise)的主要成因之一,而古希臘人正是解決方法。
總結來說,這一節其實延續了開頭,往下介紹尼采的身平,著重在尼采的學術生涯中從文獻學到哲學的轉換。需要留意的,是尼采的轉換跑道並沒有在他的教職內完成,他一直以來接受的訓練也是文獻學的訓練。但尼采在文獻學的訓練,可能也是他對古希臘悲劇產生濃厚興趣的原因。在這一節,可以看出Henrichs對於尼采比較是持肯定、同情態度的,尤其是對於尼采從文獻學家到哲學家的轉換。另外需要留意的,是尼采關於古希臘戲劇的著作其實不多,最重要的著作就是《悲劇的誕生》(這一點再下一節的開頭提及)。
三大悲劇家
The Three Tragedians
這一節中,第一段首先提到,尼采對於Aeschylus和Sophocles的偏好,和對於Euripides的偏見,來自於當代的學者Schlegel。第二段提到尼采最關心的三部悲劇:Sophocles的Oedipus the King、Aeschylus的Libation Bearers和可能是Aeschylus的Prometheus。在《悲劇的誕生》中,尼采大量的論點建立於Prometheus。
第三段,尼采提出了悲劇家不只是詩人,同時也是作曲家。這樣的觀點來自Westphal。這一論點讓尼采跟亞里斯多德產生分歧,尼采認為,合唱舞團的表演在悲劇的呈現中扮演重要的角色,他們對於引起觀眾的情感有很大的作用。在《悲劇的誕生》中尼采提出這樣的論點:悲劇誕生自音樂之靈(the spirit of music)。尼采這樣的論點,廣大的影響著現在對於悲劇的評論。
接著Henrichs提到,尼采對於伊底帕斯王的神話和Oedipus the King(和相關作品)中伊底帕斯的評論。尼采不認為伊底帕斯是有罪的,因為他並不是有意的犯下他的罪過,也因此他不適用於處罰。尼采主張應該將Oedipus the King和Oedipus at Colonus中的伊底帕斯一起檢視,除去基督教的視角,Sophocles的伊底帕斯,透過他的受難(suffering)成為一名英雄。受難是悲劇的起源,而且是具有神聖性的。但是,Henrichs也指出,即使尼采主張除去基督教的視角,但是這種「受難」的「神聖性」,仍然是基督教的。
之後比較重要的論點是,關於dithyramb這個文體,尼采認為悲劇很有可能就是誕生自戴奧尼西亞的詩詞(the musical lyrics of the Dionysia)。這些詩詞描述的是一種類似於喝醉之後愉悅的狀態,伴隨著舞蹈、模仿和即興。詩詞的核心是戴奧尼索斯的跟隨者們一起歡樂的場面,吹管樂器的音樂伴奏。最古老的dithyramb描寫戴奧尼索斯的受難(suffering),這些詩詞的情節和音樂產生的「莊嚴、悲傷、苦難(solemnity, sorrow, and passion)」,為悲劇家們提供了靈感。
Henrichs提到,儘管尼采多次投入Aeschylus的Libation Bearers的教學,但是其中大部分的論點趨於保守、傳統。反而是他僅僅一次關於Sophocles的Oedipus the King的演講,講稿中大部分的內容都可以發現《悲劇的誕生》的影子,其中的論點有別於傳統觀點。其中最重要的幾個觀點,其一,悲劇誕生自戴奧尼索斯酒節的「狂喜的狀態(ecstatic state)」和昇華的力量。其二,有兩種藝術的表現形式。阿波羅式代表秩序與紀律,戴奧尼索斯式代表本能與頹廢。其三,強調悲劇產生的是情感而不是行動,其中音樂和舞蹈扮演一定的角色。
這一節Henrichs仍然採取像前一節一樣,偏向傳記式的手法來講述尼采對於古希臘三大悲劇家、以及悲劇的論述。在這一節中,雖然還沒直接接觸到《悲劇的誕生》,但是其中重要的觀點已經被提出來。
《悲劇的誕生》:起源,戴奧尼索斯,受難
The Birth of Tragedy: Origins, Dionysus, Suffering
在這一節的開頭,延續前面提到尼采對於Euripides的偏見,可以再進一步得知,這個偏見可能源自尼采認為Euripides是「蘇格拉底式理性的詩人(Euripides is the poet of Socratic rationalism)」,因此造成古希臘悲劇的衰退。關於這一點,我認為首先尼采已經無法公平的看待Euripides和蘇格拉底,其次是Euridipes和蘇格拉底的關聯有待商榷,再來是古希臘悲劇是否衰退、以及即使衰退其原因不太可能只跟Euripides有關。在Euripides和蘇格拉底頭上扣一頂「悲劇毀滅者」的帽子,不是很合理。
接著Henrichs指出,尼采認為,archaic和classical時期的希臘文化,是兩種藝術形式相互碰撞、交織而成的產物。這兩種藝術形式,尼采分別以阿波羅和戴奧尼索斯兩位神祇命名。悲劇是戴奧尼索斯信仰的產物,蘇格拉底和Euripides的理性讓悲劇中戴奧尼索斯之靈「自殺而亡」。華格納的音樂戲劇(music drama)讓悲劇之靈復活。書中提到華格納確實會讓人產生誤解,但也許《悲劇的誕生》比起文學理論、歷史考究、哲學,比較是文化評論。
Henrichs在下一段中也提出自己的看法。他認為尼采對於音樂的狂熱基本上讓它將悲劇除了音樂之外的元素都去除掉了。而尼采實際上也在之後對自己評論中表示後悔曾經將華格納的音樂和古希臘聯繫在一起。
在《悲劇的誕生》中,除了華格納之外另一個混進尼采古希臘觀點的當代人物是淑本華。淑本華關於音樂的論點和華格納、尼采的論點不謀而合。其次是除了音樂,在本文中可以發現尼采另一個焦點是受難(suffering)。根據淑本華,在人類和宇宙的層次上有一股力量在每一個活動背後,這股力量是原始而非理性的意志(will),意志透過現象的世界表現出來。對個人而言,這股力量透過個人自我的個人意識被經驗成意志。這個過程是持續不斷的,因為意志永遠無法被滿足。意志的無法被滿足性造成這個世界永無止盡的受難。唯一擺脫受難的方式就是完全捨棄個人的個體性(individuality)。
尼采找到了一個神話,關於戴奧尼索斯被巨人撕裂成碎片,透過重建分散的身體再次開始自己的生命。尼采稱之為戴奧尼索斯的重生。而神話中的戴奧尼索斯,是在自己身上經歷了行程個體性的苦難的神。因此,悲劇中的英雄們的臉孔,其實都是真正的英雄戴奧尼索斯的面具。尼采指出,他的淑本華式的戴奧尼索斯神話,捕捉到悲劇的本質:所有存在的一致性(oneness),個體性(individuation)作為邪惡主要的成因,以及藝術作為在一致性被個體性破壞後的重置。
尼采的這個論調,如同Henrichs所說,沒有任何證據。即使尼采所引述的神話可以追溯到archaic和classical時期,但是悲劇家和悲劇的觀眾是否能在創作和觀賞的過程中,將劇中的英雄們跟受難戴奧尼索斯連結在一起,沒有文本、或其他證據可以證明。另外,不得不說尼采引述的神話,以及他對神話的解讀,是包含基督教觀點的。戴奧尼索斯就像耶穌一樣,經歷受難,又被賦予肉身復活。
另外,尼采將宗教和藝術過渡在一起,並且在他的脈絡之中,搭配著他對淑本華的詮釋,阿波羅代表個體性的原則,而戴奧尼索斯代表事物的一致性,也就是淑本華的意志。基本上尼采在《悲劇的誕生》中描述的阿波羅和戴奧尼索斯,是他自己在創造的、披著古希臘神的名字的人物。尼采的阿波羅和戴奧尼索斯,已經不是古希臘人眼中、以及現存的文本中可以發現的阿波羅和戴奧尼索斯。
後續
The Immediate Aftermath, and Beyond
在這一節中Henrichs為讀者整理了《悲劇的誕生》這本書,從出版至今,大致遭受的批評與支持的聲浪。
綜觀全文,Henrichs主要還是採取傳記式的方式來闡述尼采的生平和尼采針對古希臘悲劇的觀點。第一節「在『文獻學』與『哲學』之間」主要敘述尼采的求學經歷,他的文獻學背景,以及將重心轉向哲學的掙扎。在第二節「三大悲劇家」中,Henrichs交代了尼采對於三大悲劇家的看法,以及他在教學上的投入如何影響《悲劇的誕生》。在第三節「《悲劇的誕生》:起源,戴奧尼索斯,受難」中才出現比較多Henrichs自己對於尼采的評論。而針對《悲劇的誕生》,我(劉芯妤)對於這部著作的主要兩個疑慮,分別是:尼采的悲劇誕生自戴奧尼索斯崇拜的論點缺乏間接證據,以及尼采對於受難後重生的說法參雜著基督教的觀點。如果撇除這兩個疑慮來看,《悲劇的誕生》中尼采對於淑本華的分析、以及古希臘悲劇的分析,還是可以參考的。